年画:中华民族伟大的民间创造
《党建》
●很少一种民间艺术包含如此之多的文化元素;
●很少一种民间艺术具有如此众多的地域个性;
●很少一种民间艺术以如此浪漫和充满想象力 的方式一年一度去点亮生活。
近千年来,人类地球东部的山川大地上,一直绽放着一种美丽又绚烂的人文和艺术之花,它就是中华民族伟大的民间创造——年画,其影响曾衍至东亚和南亚一些国家,并早在一个世纪之前就成为欧美及日本人文学者关注与研究的对象。
始自2002年,我国将年画视为珍贵的文化遗产进行了历史上首次地毯式的田野调查,以及科学整理和系统保护,从而使我们得以全面审视中国木版年画的历史与现状,并深刻地认识到它在中华文化中重要的位置及所拥有的非凡的价值。
一、历 史
年画的历史——先是年的历史,然后是年画的历史。
中国是农耕古国,生产周期与大自然四季一轮的周期同步,每逢新旧两个周期的交接——过年,则必是大事。在这几天里,要感恩天地,崇仰先人,和睦族亲,祈盼福祉,把对生活的向往尽情宣泄出来。为此,数千年来人们创造了无数充满魅力的民俗方式,其中中华文化性质最鲜明、文化内涵最深厚、艺术最绚烂而独异者就是年画。
史料记载,早在晋唐时期人们便把具有驱邪意味的神像与老虎画在门板上,但这还不是真正意义的年画。年画必须是复制性的,人人能够拥有,并成为约定俗成的习俗。使用手绘很难实现,只有印刷才能完成。
到了宋代,无论朝野都十分重视良好风俗的培育。单从宋人诗文中便可看到各种优美的社会风情常常从乡土习俗中散发出来。于是,雕版印制的优美而受看的纸画便悄然出现了。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出现了专营各类纸画的纸马铺。由此看,贴年画的风俗在宋代已经初露端倪。
最初的年画以信仰类功能性的神像为主。敬祀神像是年俗中必不可少的。这是年画的习俗的基础。
然而,一种风俗真正确立起来,并非易事。
年画由它在民间渐被认同,蔚为习俗,需求日大,到农民站出来自我承担,自刻自画,自给自足,还确立了自己的审美个性与艺术体系——这个过程至少用了300年。所以,直到明代中期以后,才遍地兴起;再到清代中期,方显出百花齐放的繁荣景象。不仅大小产地星罗棋布,题材广泛无所不包,体裁繁多不一而足,而且产量之大令人惊叹,年画最终成了每逢新年必定登场的年俗主角之一。
二、形 态
中国木版年画是一种特殊的画。它从形态到本质,都与国画不同,甚至相反。
年画是雕版印刷与手绘相结合的画,兼有版画与绘画的特点。有时它全凭雕版印制,不加手绘;有时手绘成分很大,除去墨色的线版之外,开脸点睛,上妆施粉,随类敷彩,全用手绘。技巧另类,意趣别样。
年画是一种民间画,它与精英文人画全然两样。年画艺人是农民,农民作画没有刻意的艺术理论,也没有学理的追求。只是要把心中的东西直接画在纸上。就像远古的岩画,不写实,只写意写神;一切都是原发的,随性的,情感化的。呈现着大地人文的本色与生命的本真。
年画是一种共性的画,不追求个性的相异,而是地域性的彼此不同。如朱仙镇之豪放、桃花坞之精巧、武强之雄劲、漳州之清疏,共同构成了中国年画彼此争奇斗艳的艺术世界。
年画还是一种传承的画,画面、图案以及制作手法是代代相传的。虽然传承过程有所新创,但他们绝不会放弃任何一块古版。一些画面终岁不改,一些制作手段始终不渝,表达着艺人们对祖传文化的恪守和挚爱,因使中国年画具有很牢固的传统性,积淀着悠久而深厚的历史人文。有的图像(如纸马)甚至含有活化石的意味。
三、内 涵
年画看似简单,内涵却非同小可。
一句话应先讲清楚,年画是中国普通百姓特别是广大农民精神天地的可视的呈现。
古代的中国人,精神世界里位置最高的是神灵,因而神灵之像(神像)是年画的主项。年画中的神像并非宗教偶像。虽然各种宗教(佛、道、儒)的主神常常会在年画里出现,但没有严格的宗教意义。在科学蒙昩时代,老百姓将自己命运的安危祸福交给想象的神灵主宰,然后设法与之对话,这便是民间崇拜的由来。因此,人们不但把现有各种宗教的神佛拉过来,还创造出大量的无法理清的地方神和行业神。北京印制过100种神像俗称“京百份”,滑县李方屯将《全神图》由72像扩大到83像,白族的本主一村一位或几位。至于各地纸马上的神像更是不可胜数,相当一部分今天已经无法辨识。每逢除夕之时,家家户户屋里屋外到处贴满“各司其职”的神像。平时难得一见的神仙,此刻全围在身边。以神像们构成的庞大神灵世界,带来一种强大的安全感。特别是在这旧去新来、充满未知的时刻,在心理上给自己以稳定与安慰。
同时,年画又是人间生活的理想国。年画中一大内容是展示人们自己的生活。这种生活是男耕女织,美妇胖娃,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花红草绿,人丁兴旺,家畜健壮,连年有余,衣锦还乡,金榜题名,日进斗金,等等。当然,这并不是生活现实,而是一种理想的生活图画,祈盼中的梦境。年画很少写实。在这特定的迎新之日,人们心里全是理想的图景。如果想知道中国农民千百年来的梦想,就去看他们的年画。他们都已经画在画上了。
年画还是墙上的舞台。年画是老百姓画给自己看的,古代老百姓的日常文艺大餐莫过于看戏,故而戏曲故事题材的年画最具观赏性。一幅戏曲年画贴在墙上,会让人们时不时指指点点说上一年。大戏难得来到村里,戏画天天都在屋中。中国戏曲年画不仅数量大,戏出多,而且不同产地的年画往往取材于当地人们喜闻乐见的地方戏。比如武强取材于老调梆子、河北梆子、武安落子,晋南多取材于蒲剧、铙鼓杂戏、洪洞道情,滑县取材于大弦戏,凤翔取材于秦腔,桃花坞取材于时令小调。于是,大量民间戏曲及其剧目可视地保存在中国年画中。有的年画现在还在印制,画上的剧目甚至剧种却已然消泯了。
年画更是大众的自我教材。年画中还有一种内涵不容忽视,就是教化。劝善戒恶,催人奋进,敬老爱幼,伸张正义。自古农村社会无人管束,全靠精神与道德传统自律,靠一种自我教育。饶有意味的是,这种教化题材的年画更不是谁来说教,而恰恰是从人们自己耳熟能详的历史典故与传说故事中选出来的。比如:二十四孝、孔融让梨、雪中送炭、将相和、孟母择邻,从中可以明白了古代农村社会超稳定性到底由何而来。
由上述中国年画之内涵,即可知其包藏之大之深之周全。它实际深藏着中国根基性的人文本质,民间哲学以及国民性。
四、艺 术
中国年画因其民间性、农民性、自发性、集体性、节日与风俗性,在艺术上自成体系。不论是造型、色彩,还是表现方式都是独特和独有的。
在造型上强调饱满丰腴,健旺阳刚,宁肥勿痩,宁动勿静,处处显示新岁来临之际,对生活兴旺与生命活跃的渴望。鸡要雄鸡,猪要肥猪,娃要胖娃,果要硕果。在年画中,所有形象都是充满活力的生命符号,都是理想化的象征。甚至连人物的表情,也都是笑口笑眼。中国人过年时是忌口角与哭相的。阳刚、快乐、健康、活力四射是年画造型的精神元素,也是造型原则。
在色彩上基本上是主观的,没有写实和自然主义的成分。在民间,红色是喜庆的颜色,象征火爆、热烈、喜庆和欢乐,所以红色是年画的主色,也是年的主色。很少年画没有红色(除去嘉庆四年乾隆驾崩时杨柳青的“断国孝”年画是一特例)。黄色是从属于金的富贵之色,也是年画主要使用的颜色。绿色和紫色在年画中是作为红黄的对比色使用的,以使红黄更强烈和更鲜活。
追求鲜亮夺目是年画的色彩观。为此,年画用色的特点:一是使用原色,很少用复合色;二是运用对比色,极少用谐调色。民间所用颜料多是矿物与植物颜料,朱丹、品红、品绿、槐黄、烟黑等,色彩更加艳丽照人。原色是有限的,因此着色时,要将色彩相互错开,各种色块一边交错一边对比,从而达到丰富和斑斓。
在表现手法上不尚写实,充分使用象征、比喻、夸张和拟人的手法,一方面使形象得到有力的强调,一方面加深了内涵的厚重。
特别需要强调的是谐音形象的使用。中国民间艺术中最广泛使用谐音形象的是年画和剪纸。谐音形象巧妙地利用一种事物相同的读音,依声托事,另寓它意。这些谐音形象的寓意都含着吉祥祝福之意,谐音形象在民间被视为吉祥形象,人人熟知,喜闻乐见;每每见到而“破解其意”时,都会从中获得别样的审美愉悦。千百年来,人们积累了成百上千种谐音形象,它们布满在年画的画面上,大大加强了年画的吉祥意义、装饰美和人文的原重,并使中国年画在人类绘画中别具一格。
当然,还有那些藏画诗、花鸟字、俏皮话图,灯谜画、连环图,这些都是唯有民间年画才有的饶有趣味的艺术方式,它使年画与广大百姓“快乐相处”,并一直百般受宠地活在民间。
五、样 式
中国民间年画还有着十分丰富的种类和体裁样式。由于年画是风俗性的,什么时间什么种类的年画贴在什么地方,皆有俗规。比如全神像和家堂画要挂在中厅或迎面大墙的中央,多为立式;门神与门画要贴在大门和房门上,常为一对,分贴左右两扇门板上。各类神像全有指定位置,灶神在灶台上方,家畜神在槽头之上,田祖在粮囤上,送子观音在新婚夫妇的居室里,不同地区往往还有不同规矩,纸马就更是如此。至于各类风俗、戏文、历史故事和装饰性的年画则可依个人意愿贴在屋内墙上,多为横幅;也有的是对屏和四条屏。
由于中国地理不同,文化不同,“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各地方都有自己“独家”的品种与样式。山东杨家埠和高密冬天冷,墙体厚,窗子两边墙的侧面要贴“窗旁”,上贴“窗顶”,墙角背光的地方贴圆形的年画,俗称“月光”;晋鲁两地的桌边喜欢贴“桌围”,沿着炕的墙上贴一圈“炕围”;临汾绛州一带碗柜上沿还要贴一条印着戏文画的“拂尘纸”,既遮尘又美观;漳州一带连蜡烛座上也贴上印着五色的“色龙”。此外,天津杨柳青的“缸鱼”,武强的“灯画”,凤翔的“窗画”,滩头的“窗格画”,绵竹的“门笺”,桃花坞的“斗旗”与“月宫”……都具有该地区特定的自然人文的含义。
年画是季节性的。制作年画的周期是从每年秋收后到腊月中旬这一季度里。
年年此时,中华大地的画乡便拉开大幕,以无比瑰丽的生活想象创造出许许多多天堂化的人间图画,美滋滋实现了心中的年。●
责任人编辑:赵娟、谢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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